她們的遭遇並不一樣,也在不同的時間點相遇。
約蘭達今天起了個大早,從木板床中坐了起來。她感覺腦袋格外清醒,瞥向觸手可及的窗格,捏起衣袖擦拭灰塵。陽光穿透密集的樹葉落在屋外,她撇嘴,從床舖下來,拿起繩子,一邊摸索地為及腰長髮綁辮子。
真不曉得這片森林的樹木何時變得如此茂盛。她感覺身體有些遲鈍,使力卻無法好好讓腳踩在預期的位置。她環視屋內,正方型的構造在三個角落擺設簡易的木製家具,床鋪的正對面是簡易的工作檯,與各一個水平和垂直的櫥櫃,而床鋪的右側是套書桌椅,有兩三疊的木板堆得跟桌子差不多高,桌上擺放著數量顯得相對稀少許多的泛黃紙張。
「看來得去採點水果。」
約蘭達望著空無一物的檯子,拿取掛在床尾的編織籃子,穿戴粉色的兜帽披肩。她發現靠近左側肩膀處有破損,眼下可沒有材料足夠縫補,約蘭達仍然選擇戴出門。
走得蹣跚,踏出去的每一步仍然帶著堅信。她採集了一個白天,連半籃莓果都裝不滿。周遭的環境與記憶中的模樣有些出入,她沒敢繞得太遠。更重要的是,她其實也不需要這麼多食物,不如留給森林的動物們。
她把莓果擺放在工作檯,拾取其中一個顏色最深、看起來熟透的果子。她咬了一口,酸甜的口感滋潤她的口腔與喉嚨,許久未進食的感覺讓她身子微微僵硬,卻也打從心底感到踏實。
咀嚼著,偶爾因為缺少一顆牙齒而皺起眉頭,約蘭達放下吃一半的水果,看向窗外下山的夕陽,靜靜地注視著逐漸漆黑的夜空。她雙眼一亮,衝向書桌拿取數片尚未腐爛的木板,以及吻合手掌大小的燧石,約蘭達不顧一切地推開木門,衝向能夠完整看到夜空的草地。
她立刻看見象徵夏季的三顆指標星星,只不過位置相當靠西,秋季的腳步緊跟在後,也難怪她今天感到天氣涼爽許多,戴著兜帽也不覺悶熱。她用手描繪出星空的圖案,再審慎篩選出需要特別記錄下來的星空情況。
搓了搓手,入夜後的溫度即便有兜帽仍然難抵寒冷。她不敵發抖的身子,想念起沒能一併帶走的粉色手套。她不顧可能引發火災的危險,用染濕的布料包裹著木把,吊掛在橫樑,為她的書桌帶來一絲足以寫作的光明。
她必須非常小心的使用,珍貴的紙張與墨水已經所剩不多,比起以前更謹慎地拿捏需要寫下來的文字、計算與圖畫。
埋頭書寫著,完全沉浸在與知識相互交流、討論以及辯駁的世界裡。像是她還在研究所當中一樣,像是她還在家裡學習一樣。
一股刺鼻的味道鑽入鼻頭。
促使她抽離的是難以忍受的味道,約蘭達伸了個懶腰,嗅了嗅,味道正是從她的斜後方--工作檯上腐爛的莓果。
「這是第幾次了呢……」
沙啞的聲音潛藏著深深的無奈,她揚起嘴角,眉毛下垂。用發霉的布料裹住不成原型的果子,木檯上新的汁液覆蓋先前的痕跡。又得花時間找新的檯子了,還是可以嘗試自己做做看呢?如果當時有問過父親怎麼做就好了。她心想。
為了不讓味道影響生活,沿著仍然有印象的獸徑行走,直到距離木屋較遠的區域。約蘭達沒能辨識對這條路徑始終不離不棄的野獸是什麼,但她認為這像極了北極星,不禁產生親切感。
讓生長於森林的產物回歸原位,約蘭達發現眼角餘光的草叢似乎不太對勁。這片她生活許久的所在,除了她以外幾乎沒有其他「人類」。然而,那塊草叢卻像是禿了一塊,顯然是經過蓄意破壞。
有可能是什麼大型動物嗎?會不會有新的危害?約蘭達吞了吞口水,挪動著小步伐,握緊的雙手冒出一層汗水。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也不得不愣在原地。
是一名女性孩童製造了草叢的缺口。她趴在草叢上,遍體麟傷,綠色連身兜帽還有著大片血跡,手臂抱著一袋物品。
震驚的不單純是有「人類」來到這座森林,而是--約蘭達必須反覆深呼吸,才有辦法稍稍壓下跳個不停的心臟,彷彿停擺許久的時鐘終於開始轉動--她見過這女孩。
女孩皮膚相比約蘭達還要黝黑,一頭黑色長髮凌亂地散開。
絕對沒有錯。
她曾經見過這一幕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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