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26日 星期五

【原創】一覺醒來


1-1

  他一覺醒來,失去一切。
  睜眼時,他只感到睏意,還有些許昨晚殘留的愉快。他的手四處在床鋪搜索,抓到目標物,滑掉吵到不行的鬧鐘。隨後他揉了揉眼,發現未接來電高達上百通。

  那些電話承載著一切的秘密與源頭。

  他心一驚,回撥過去。透過老舊而發燙的手機,他終於發現自己失去所有。
  冰涼的手指按壓紅色鈕,斷絕外界的吵雜,卻無法忽視內心的崩塌。

  一夕之間,他一半以上的家人共赴黃泉。


  2-1

  你一覺醒來,一無所獲。
  睜眼時,只感到格外疲勞,彷彿昨日的痛苦未因睡眠而緩解。你的手四處在床鋪搜索,抓到目標物,查看螢幕顯示的時間,已然超過上課的規定。隨後你伸個懶腰,發現地板仍然維持睡前的混亂。

  那些混亂的紙張承載著種種的茫然與未知。

  你嘆口氣,彎腰著手整理。透過冰冷的瓷磚地板,你終於肯面對沒有進展的未來。
  熱淚沒來由地滑經臉頰,滴落在白紙堆,而你依然不知所措。

  你渴望在一夕之間找到人生的出路。

  1-2

  他還來不及感受悲傷,就被四面八方的關注淹沒。有來自親戚的關心、友人的擔心,以及伴侶的愛心,還有最多最多的便是媒體的好奇心。
  好奇心可以殺死貓,也可以殺死一個心如死水的人。
  譬如他。

  從三代以上的故事追問到現在失去家屬的感受,乃至於未來原先的夢想,全都被第四隻眼瞭若指掌。

  「請問您對於造成這起事故的人有什麼想法?」
  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鏡頭。閃光燈永不熄滅。

  2-2

  你只能繼續假裝沒事地過日子。假裝自己還活著、假裝自己沒有問題、假裝自己很多事情要忙。
  與其原地打轉,你更願意被時間推著走。

  每天叫醒偉人的不是鬧鐘,是夢想;每天叫醒你的不是虛無縹緲的未來,而是第十一個被關掉的鬧鐘。

  從家人的期望到兒時第一個願望,乃至於曾經的志向,你全都沒有達成。
  你揹著在圖書館借來但沒翻過的書,走進學生餐廳,周遭議論紛紛的聲音,還有他們一致注視的電視,吸引你也抬頭觀看。

  「請問您對於造成這起事故的人有什麼想法?」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閃光燈亮得受難者家屬低著頭。
  你見新聞轉到棚內,記者為他說出飽涵不甘心與痛苦的情緒。

  1-3

  眼看兩個禮拜過去,他幾乎夜夜輾轉難眠。然而他必須在隔日早晨繼續處理事務。自己的工作、家人的喪禮、全國人民的追蹤。
  他已經無暇顧及誰才是真正引發悲劇的兇手。光是待處理事項,已經足夠麻痺他的感官跟思考。

  他只在乎誰能給他一個空間、只在乎誰能給他一個完整的交代,好讓他能漸漸地回歸正軌。

  可惜,打從親人搭上那班死亡列車時,他的人生也跟著偏離原有的軌道。

  2-3

  眼看兩個禮拜過去,你幾乎夜夜輾轉難眠,就如同上個月的每個夜晚。然而你其實早就無法讓自己沉浸在忙碌之中。自己的課業、人際的壓力、未來的迷惘,這些一道又一道的關卡把你困住。
  你為了有事可做,上網瀏覽許多網站,包含兩禮拜前發生的交通事故。
  文字與影音的交織下,短暫麻痺你自身的煩惱。

  你只在乎事故掀起制度的黑暗面、只在乎受難者以及生還者的心情,好讓你期待這無望的社會能看見一絲希望。

  可惜,打從你迷失自我的那一天起,你的視線也跟著被黑暗遮蔽。

  1-4

  今天是他失去家人們的第二年。
  他獲得了賠償,更擁有了安寧。

  卻再也換不回一年前他該享有的一切。

  2-4

  今天是你踏入社會的第一年。
  你獲得了工作,更擁有了未來。

  卻再也想不起一年前你曾在意過的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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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願真實社會不如我所寫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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