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夜到白晝，從烈陽到晚霞，
趁著有光，請務必趁著有光。
雪白東發高燒時，高遠丞沒有特別注意到。或許該說，他很難注意到，東就如平時有說有笑，等到冬組的例行會議結束，雪白東一個踉蹌，高遠丞反應快的扶住他。意外的肌膚接觸讓丞發現不對勁，他低聲喊了東，東的笑容明顯在逞強。
作為組長的月岡紬收拾筆記的同時也注意到他們，上前關心卻遭東的婉拒：「沒事的，頭有點暈，睡一覺就能好起來。」
紬憂心忡忡的看向他的竹馬，丞抿唇思考一會，「你先休息吧，明天還要打工不是嗎？」在東看不到的角度用眼神示意交給他就行。
紬會意後，提點幾句關心的話便回房休息。
「東さん，我去跟監督要體溫計，發燒的話務必看醫生。」丞帶著東坐在沙發休息，興許是疾病軟化堅持，又或是戀人的體貼讓他退守原先的底線，東僅僅點頭應允，隨後閉上雙眼調整呼吸。
東沒有虛弱到容易風寒，然而只要感冒就特別嚴重，過去的他沒人能照顧自己，於是養成即使生病只吃成藥的習慣。他知道這不是一個多好的習慣，但短時間內改變過於艱難，待東反應過來，他已經不舒服整天。值得慶幸的是這陣子沒有安排緊湊的練習，東瞇眼看丞拿耳溫槍測量溫度，淺淺的笑意藏不住。
「三十八點三……得去醫院一趟。」丞皺眉看著機器顯示的數字，轉而將視線放在東身上，「……在笑什麼？」
「笑丞有多可愛。」東伸手，丞握住後被扯倒在沙發，兩人的距離近到呼吸打在彼此臉上。
「看來東さん還很有精神。」丞淺淺的笑著，片刻親吻他的額頭，「你還可以嗎？有點晚了，我明早也有打工，如果你很不舒服，我現在就開車載你掛急診。」
東歪頭認真道：「唔……我想夜晚兜風。」話剛說完馬上被丞打槍。
「開玩笑的。」東輕笑，愉快能短暫忘卻身體的不適，「我明天再自己去就好了。」
丞盯著東，他嘆口氣後站起來，順便拉著東起身，「怕你晚上不舒服沒人顧，今晚一起睡。」
東愣在原地，突如其來的決定使他失去應有的反應，他看見丞撇頭掩飾害臊，東跟上腳步，挽著他的手臂走回寢室。
躺在床上不到幾分鐘，丞聽到身旁的東傳來平穩的呼吸節奏，因為鼻塞，聲音比平時還要明顯。
他一定累壞了。丞以不吵醒對方的力道側著身子，透過微弱的月光欣賞東的側臉，他看的出神，手輕輕撫東的臉龐。東清秀的臉微微皺起，丞這下才趕緊收回手，睡前他讓東先吃成藥抑制病情，顯然起點效用。
平時沒有機會可以靜靜地觀賞一個人的五官，丞發現東的每個稜角都好看的捨不得移開目光，他沒來由的想像東年少的樣貌，肯定比現在青澀許多，但眼神大概比同年齡的人還要成熟。
如果他再早一步遇見他，或許東就不用獨自承受太多不必要的孤單？
丞立刻打消無聊的假設，人生哪來這麼多如果，況且過去的他完全不會應付東這類型的人。
所以他們能在此時此刻相愛，不敢說是必然，但他們就這麼剛好順著三回公演一起踏上同條道路。
丞明白自己不是多浪漫的人，甚至時常被說死板，但就這麼一回，藉著外頭的月光抒情一次，也沒什麼不好。如果是有栖川，也許能三秒內開始吟詩，丞在某方面很佩服他，但說實話，真的太吵了，而且也聽不明白他深奧的詩。
想到這他便笑了起來，腦海浮現御影無情的嫌棄有栖川，東さん會噙著笑意評論內容，紬則是會向他請教詩的意思。
MANKAI劇團以及冬組帶給丞太多無可取代的意義，遠超過他待更久的前劇團。
月光逐漸增強，丞的意識變得朦朧，睡前最後看到的景象是月光灑在他們之間，丞握住東還些許發燙的手，心想明天還是親自帶他看醫生，然後沉入睡夢。
趁著有光，他抓緊想珍惜的人。
※※※
高遠丞自從雪白東生病後，變得更加照顧他，然而表現的並不明顯，起初東沒有注意到，直到監督說感覺東さん最近很依賴丞，東才細細回想這幾個禮拜的種種。
例如東只說：「好久沒畫圖了」，丞就會接：「我陪你畫」；又或是邊伸懶腰邊提起皮膚狀況變差，丞就會提議幫他敷面膜。
太多日常細節，東想到最後甚至記憶模糊，然而好心情這事實始終未變。從何時開始他的日子也變得黏糊，轉眼間又一年過去。
對於眼前的安逸，東既感到欣喜又不安，他無法確定自己承受得住失去後的空虛、寂寞和恐懼。
究竟他還能任性多久呢？東看著在庭院跟紬磨練演技的丞，年輕氣盛是他喜歡丞的原因之一，還有太多太多關於丞的一切，東愛慕又憧憬。
「丞──」東稍微拉開嗓子呼喚，丞立刻往聲音來源看過去，東的笑容在他眼中帶著不懷好意，「我想去海邊散步。」
紬觀察丞的表情，又看向東笑吟吟的樣子，感到有趣的笑出聲，「反正今天差不多了，你就去吧！」
丞不好意思的點頭，朝著東所在的方向前進。
在丞愈來愈好的開車技術下，東更加放心的坐在副駕駛座，他拉下車窗，強力的風吹亂東的頭髮，然而他絲毫不在意，跟著丞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話家常。
原先高掛的太陽漸漸西沉，抵達時整個海邊渲染成橘紅色，東披著披肩下車，丞去附近的店家買兩杯熱咖啡，在冬日的海邊獲取一絲溫暖。
夕陽刺眼的張不開雙眼，東背著太陽，視線停留在丞。
丞沐浴在橘紅光線之中，他微微瞇眼抵禦光，短髮紋絲不動，捧著兩杯咖啡，有節奏的向他跑來。
「東さん，讓你久等了。」丞遞紙杯給他，「小心別又感冒。」
「有你照顧，我很放心。」東接下，想要撥頭髮喝咖啡，奈何不了風的吹拂。
於是丞伸手梳著東細軟的長髮，輕輕壓著不讓風搗亂，東漾起深不可測的笑容，「丞真的很體貼。」
然而東下個動作不是喝咖啡，而是握住丞在他頭上的手，「我很喜歡你的這份體貼。」
彼此相望，此刻的眼神交流不帶任何渴求，在對他們別具意義的海邊，東從中感應丞的情感，包含他筆直又強大的穩定，掃除東潛藏心底的恐慌。
兩人沉浸在橙橘色的光亮中，趁著有光，他珍惜擁有對方的每一刻鐘。
「剛好有機會，東さん晚上要不要兜風再回去？」
「當然好。你記得我說過的話，真讓人開心。」
ＥＮＤ
靈感來源：吳明益《蝶道》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