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之前零散的極短篇集中在一篇,每篇之間沒有關聯。
2019.0507 夢境隨筆 你就要走了
你睡得很沉。
外面交錯的談笑聲喚不醒你,我開門開燈也喚不醒你。
在你的時間線,你正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呢?
「爺爺。」
反覆呼喚,直到你睜開眼睛、坐起身子。
佈滿皺紋的手顫抖著,就連握著杯子的力氣也要費盡時間。
你抬頭看我,另一手撫著我的臉龐。
「你就要走了。」
你的眼神充滿落寞。
口吻不是責怪,只有巨大的孤獨。
不是的。
我還沒要走啊。
在你的時間線裡,我去哪了呢?
2019.0516 隨筆
「該休息了吧。」她端著一杯熱可可,走進書房。電腦桌上的資料盡是繁雜的公文與法律條文。
桌前的女人聞聲,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她先是伸懶腰,順手帶走她的熱可可。
轉眼杯子已見底,她將馬克杯塞回她的懷裡,繼續工作。
「等等。」她輕捏她的肩膀,好讓她轉移注意力。
她吃痛地回頭,嘴唇被人快狠準地啄了一口。
「還是要適時休息,好嗎?」
「我們快要可以結婚了——在最後一哩路,我想盡全力。」
她們相互凝視,彼此的眼神各有一己堅持。
「那我陪妳。」
「那妳再幫我泡一杯可可。」
2019.05.30 隨筆 搭配BGM
自從分手以後,我第一次收到他傳來的訊息。內容非常精要簡短,而不是令人充滿遐想的「在嗎」之類的問候。
我立刻好奇為什麼他非得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儘管我們之間還有些未解決的問題,但也沒有一定要找我的理由吧?我反覆思考了幾個小時,才謹慎地回他:「為什麼要跟我說?」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隱瞞也沒什麼需要客套。緊密連結斷裂之後,我們面對的是兩個人。我,還有他。
他是個無趣的人,老實說。我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歡笑不多,爭論倒是持續不斷。為社會現象、為性別平等、為誰要倒垃圾而試著跟我辯出答案。
我總會跟他說,怎麼可能有唯一正確答案?有的話,也不需要像我們這樣浪費時間討論了。
猜猜看他總回我些什麼?他說,我從沒有過這種膚淺的想法。
我老被他批評膚淺。有時候,不,我時常懷疑自己,為什麼我還得跟這個人在一起?當一段感情已經失去平衡,我為什麼還要愚蠢地死撐活賴?
所以分手了,很平靜地。
他只說了一句話,這句話還躺在我們的聊天視窗。我知道有些事情無法進行議題式的討論。他留了這句話,而我再也沒回覆。
此刻,聊天視窗停留在我的問句。他過了七天之後才回答。
想跟你說聲再見。他說。
現在才說?我有點生氣地質問他。
對。
我很想又像當年分手後,再也不理會他的存在。然而想起他每次與我談論的姿態,又感到憤憤不平。
為什麼?你之前問了我一堆為什麼,我現在問,你反而說出這麼膚淺又敷衍的答案?
我不是要從你口中得到答案。
他也許是透過文字感受到我的情緒,他回得很快。
那你要做什麼?
我想我的情緒有點失控。發出去的訊息已經無法收回了。
我沒有要你做什麼。
他真的是很無趣的人。我忍住打電話給他的衝動。因為我知道,他肯定不會接。
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再見了。
他看我沒有回,又補一句話。
他真的是個很無趣的人,對吧?連次數都要計較。
再見。他傳送這兩個字後,真的如他所說的「最後一次」,再也沒有出現了。
我又像那次任性,沒有回他。就讓他給我的最後一句話永永遠遠保存在我的手機、我的記憶裡。
我知道,一旦我說再見,他就真的離開我了。
2019.0618 你想要什麼顏色 搭配BGM
當你呱呱墜地時,你被穿上粉色衣服、被推進粉色嬰兒箱。
家裡等待你的都是娃娃,還有繽紛的顏色服裝。幾乎網羅所有顏色,偏偏沒有黑色跟藍色。
他們說這是不適合的顏色。
你留了一頭長髮,被綁可愛的公主頭。
你被稱讚乖巧、賢淑、美麗。你被是大家眼中的好寶寶。
你的第二性徵愈來愈突出,你無法控制你的身體。你只能穿上束縛。
他們說,這樣胸部才不會下垂、才能保持好看。
你不小心穿上透色的襯衫,你會被他人說羞羞臉。你恨不得自己再穿一件衣服遮住它。
你知道的,在胸前的雙峰,是他人既覬覦又嫌棄的部位。
所以你好好地將之藏起。
你穿上裙子,裙子優雅,也適合你。
你被要求坐姿端莊,腿不能隨意張開。他們說,這樣才「好看」。如果再加上一件底褲,那會更完美。
你知道的,雙腿間的深處,是他人既覬覦又嫌棄的部位。
你的內褲染血,你被教導要拿一塊布墊著。你不能張揚,因為那是「禁忌」、「令人害羞的」。
你知道的,那被視為汙穢之物。所以你好好地將之藏起。
你還是有場所可以穿得清涼。
在合適的場合。例如海灘、床上。他們誇你身材好、有自信,還很誘人。
在不合適的場合,例如街道、公車上。他們誇你不要臉、破壞風俗,還很誘人。
你知道的,你是乖孩子。所以你只在對的地方做對的事情。
十八歲是一條界線,你跳過它,就可以做很多事情。
但是有一件事情不可以,就是做愛。
你知道做愛會發生什麼事情。做愛會被說破麻跟婊子。做過愛的都是騷、不夠純潔。
你不可以性高潮,也不能自慰。同學可以打手槍,但是你不行。
天啊要吐了!你還記得,你當年被稱讚如天使般純潔。這是你該遵守的道德。
你還有很多道德必須遵守。
你不可以在網路上放照片。你放保守一點,有人說你在裝;你放性感一點,有人說你欠幹。
你不可以長得漂亮又聰明。有人會感到不舒服,說是這種人都很裝清高。
你要是漂亮,不聰明,也不可以。有人會感到不舒服,說是這種人都只是花瓶。
你要是聰明,不漂亮,也不可以。有人會感到不舒服,說是這種人也有資格上台大。
你還有很多事情得應付,你不能激烈反抗,只能乖乖承受。因為這樣你才是正確的。
上大學之前,你被禁止談戀愛;上大學之後,你被問男朋友在哪。
有男友之前,你被說眼光高;有男友之後,你的子宮就不是你的。
結婚之前,你被嫌不夠格;結婚之後,你被嫌生不出可以延續姓氏的人。
你知道的,你只有一個選擇。
你不能喜歡同性別的人,你會被說「沒嘗過陰莖」。
你不能不結婚,你會被說「這樣要依靠誰」。
你不能獨立,你會被說「沒人要的人」。
你不能在網路放要求公平的演說,你會被說「發表仇恨言論」。
你不能說你支持性別平等,你會被說「那要不要全民皆兵」。
你不能、你不能、你不能
你知道你能選粉紅色的。
因為那最適合你了。
2019.0401 點文/高中校園BL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約莫有一百五十多天在下雨。雨傘是必備物品,和雨達成共存是必備課題。
大雨滂沱,天地之間透過雨串起的線相連。人群匆匆撐傘而過,雨水四處噴濺。
充斥在嗅覺間,是那微微刺鼻的青草味。雨水滲進泥土,攪和了往常的平衡,竄進人人的感官。
雨最大的敵人是屋簷。不僅速度變慢,雨水還不得不發揮凝聚的力量,集體擁抱下墜。
其實他不討厭這種天氣,尤其喜歡站在屋簷下欣賞這片美景。時間感連同雨水的來襲被沖走。
「嘿。」
他聞聲回頭,那人一來,周遭空氣變得不一樣,青草味更重了些,還混著其他熟悉的氣味。
「等很久嗎?」翹起的頭髮沾染雨滴,他輕輕為他拂去。
他撐開那把等待許久的雨傘,「你明明知道你讓我等很久。」
「抱歉,回家給你親一口?」
「我不要。」
2019.0512 點文/雙胞胎兄弟
冷氣房困不住他想逃離的心情。在振筆疾書的環境下,他的腦袋已由這兩字組成──離開。
他用2B自動筆塗下最後一格,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籃球場。顯然沒有人在高壓考試下,還有心情打球。
但……正合他意。
放在桌上的腕錶無情行走,他恨不得時間再快一點。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急躁的靈魂已經在球場等待肉體的歸來。
監考老師打個哈欠,他準時提早交卷。門外的熱空氣一瞬間灌進來,他笑了。汗水滑過臉頰,堆積在黝黑的皮膚上。透過陽光照射,還有些閃閃發亮。
他衝向籃球場,眼神滿溢著期待。
匡啦!
一顆籃球被準確地投入籃框。
在籃球場上中心投籃的人,與他擁有極為相似的輪廓。
「來啦。」
「一年沒打,我看我還能贏你。」
「這可不好說。」
他們一起笑了。靈魂與肉體合而為一。
2019.0822 點文/安價兄弟-吃醋
在哥哥的幫助下,弟弟考上跟哥哥同一間大學。兩人因此有更多時間可以膩在一起。過去的不自在透過愈來愈頻繁的互動下,從有些疏遠的兄弟關係成為像連體嬰的戀人。
唯一可惜的是兄弟倆不是同一科系,也非同一院所。說來有些丟臉,哥哥自從弟弟發生車禍後,弟弟要是沒有照三餐報告自己的安危,抵達租屋處就會收到五倍大的關心。
弟弟偶爾感到困擾,但氣惱的想法往往在看見哥哥蹙起的眉頭之際,它便舉雙手投降,甘願沉溺在哥哥給予他且專屬他的溫柔。
不過,在交往破百的日子中,也是有例外的時候。
弟弟忐忑不安地推開大門,迎來的是客廳的黑暗,還有出奇的安靜。
他今天跟系上同學歡慶期末脫出,原先說好的晚餐一起吃變成午夜十二點會到家;哥哥也從平靜地說好變成一語不發地已讀。
弟弟小心翼翼地走到兩人的房間。果不如其然,熟悉的背影就坐在書桌前。他讀出空氣中隱隱躁動的孤寂,弟弟壓不住聲音的顫抖。
「哥……」
被呼喚的人沒有動靜。
「我回來了……?」
他還是維持著相同姿勢。
弟弟不敢輕舉妄動,他放下裝有三本厚重講義的書包,放慢呼吸靠近哥哥。
就在手要碰到肩膀的前一秒,哥哥猛然轉過頭。他看見哥哥眼底下的泛紅。
「還不趕快去洗澡,全身臭得要命。」哥哥的聲音似呢喃,像刻意掩蓋早被聽出來的鼻音。
哥哥作勢起身離開,弟弟卻抓住他的手臂,進而將哥哥擁入懷裡。
他看見桌上的書還停留在昨日的頁數。
「我不要。」
這大概是哥哥有記憶以來,弟弟首次反抗他。
「我已經洗好──」
「我想要補充今天沒有抱到的份。」
弟弟聞到從哥哥身上傳來的沐浴乳,令人心安的味道、令人依賴的溫度。
長久的沉默換來的僅是一句寵溺的嘆息。
「明明是你先破壞約定,怎麼還是你在耍賴?」
「沒辦法,因為我是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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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跟點文的溫差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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