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10日 星期日

【溫柔長夜】The Day:命運交織的瞬間

企劃官網點我人物設定點我




  昏暗的燈光、潮濕的街角、鮮紅的鞋子,爾莎拚盡氣力邁開雙腿,卻跑得狼狽。她全身上下無不是傷口,尤其小腿有子彈擦傷,導致她沿路滴血,替敵人製造線索。扣除頭巾與披肩是她唯二的防護罩,她一無所有。

  每次的呼吸比前次更為急迫,爾莎聽著被無限放大的心跳聲,彷彿在為死亡彈奏前奏曲。淚水模糊她的視線與思維。對了,她與家中僅剩的聯繫,還在嗎?在哪呢?在──

  


  爾莎在柔軟的沙發上驚醒,披在身上的毛毯順勢滑落至肚腹。來不及思索為何身在此處,她瞇著眼在身上著急尋找刻有家徽的項鍊。

  「您是在找尋這物品嗎?」溫和又低沉的嗓音竄入爾莎紛亂的世界。她慌忙地抬頭,眼前正是她極盡所能保護的項鍊。

  那名男性輕柔地將項鍊放置在爾莎纏滿繃帶的手掌。倏忽一陣頭疼,勾起爾莎破碎的記憶。她隱約憶起昏迷後的交談。當時在他堅持不懈的呼喚下,爾莎迷糊間短暫的清醒。隱約看見他的手帕沾滿血,並且試著攙扶爾莎。她其實沒聽清對方完整的句子,只捕捉到「去醫院」三個關鍵字。於是她死命搖頭,再次昏厥。

  爾莎勉強撐起身子,「抱歉,請問你是……?」受的傷還隱隱作痛,但相比悽慘地橫躺在街道,這裡令她舒適許多。

  「雷斯利。女士,您無須太過緊張。」他的笑容反而讓爾莎迎來一陣羞赧。爾莎的失措無意識地渲染了四周。

  「叫我爾莎就好。」或許是這幾年在外闖蕩,她變得不習慣過於拘謹的稱呼。爾莎揉了揉太陽穴,「謝謝你。儘管我記不得所有事情,但我想沒有你,我現在肯定不會在這。」爾莎看著雷斯利優雅地坐在自己對面。真是一雙漂亮的祖母綠眼睛,爾莎出神地想。

  雷斯利輕輕搖頭,似是對自己的付出感到不以為然,「妳餓了嗎?」

  「還──」話沒說完,生理機能搶先證明爾莎的逞強。

  雷斯利溫和一笑。他起身,戴上帽子並拿著木仗,「爾莎小姐,我去去就回,請好好休息。」

  爾莎點了點頭,再回神便已無他的身影。

  

  *

  

  她不曉得又睡了多久,仍不見雷斯利。爾莎環顧四周,不禁想起老家的屋子。不過這間房屋的內部裝潢相對低調,所有物件被收拾得整整齊齊。米爾德莉總會私下抱怨宅邸太大間,永遠掃不乾淨。假設雷斯利一人居住在此,平時得花多少時間做整理?疑問猶如小石子拋向深不見底的大海,爾莎不禁對雷斯利肅然起敬。

  客廳的佈置不算嚴謹,卻充滿居家感,看來是對生活品質有所要求的屋主。爾莎的右手邊有張小桌子,上頭放了杯裝滿水的玻璃瓶。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身子,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壁爐內的火柴吸引她的目光。爾莎伸出雙手,靠近火源取得溫暖。安心之餘,也在思考等雷斯利回來該如何應對。

  她歛下視線,注視殘破不堪的身體。她現在才發掘被自己過度壓抑的悲傷。好不容易慢慢建構而起的組織,卻在最信任之人的背叛下全毀。很顯然,爾莎這條命是被雷斯利撿來的。

  疲憊再度襲捲而來,爾莎緩慢地躺回沙發。眼角餘光落在雷斯利方才坐過的椅子旁,竟然有一封信件。她思索半晌,最後還是將之撿起。爾莎從中發現一張船票與寫著「人類」的行李申報單。長期與吸血鬼交流的她,在心中揣測出某個念頭。

  她把信件移動到另一邊較大張的木桌,再次坐回沙發。當爾莎準備陷入睡眠,開門聲使她清醒。

  雷斯利把麵包與水果放置在大桌,有一瞬間盯著桌面佇立不動。而後像沒發生事情般地把帽子與木杖放回原位。雷斯利轉身,與爾莎的棕眼撞個正著。

  「抱歉,吵到爾莎小姐了嗎?」

  「沒關係,我已經有足夠的休息。」

  爾莎折好毛毯,壓著沙發的把手撐起身體,「都幫我做簡單的治療,還要雷斯利先生替我準備食物,我會過意不去。」

  雷斯利看爾莎不穩的步伐,立刻上前扶住她,「爾莎小姐,先吃顆蘋果充飢,再準備也不遲。」

  爾莎抿著雙唇,最終仍是妥協地點頭。她邊啃蘋果,邊思考以現下的身體狀況,她怎麼做怎麼多餘。

  轉眼間,爾莎吃下兩顆沒什麼味道的蘋果。當饑餓把持大局,挑嘴的爾莎也能吃得津津有味。雷斯利則快速地為麵包簡單裝盤,放在爾莎面前。

  「雷斯利先生不吃嗎?」爾莎拿紙巾擦拭嘴唇,填飽肚子後向始終扮演局外人般的雷斯利發問。

  雷斯利停下翻閱書頁的手,他眨了眨眼睛,「我不餓,謝謝爾莎小姐的關心。」

  爾莎識相地不再追問。她尋覓被她放在大桌上的信封,卻找不著蹤影。長久的沉默為爾莎製造觀察的時機,周遭皆可看到放置櫃中的書本,可以想見雷斯利是位愛書之人。可自從他手上拿著書,翻頁的次數也不超過兩次。

  埋在爾莎心底的想法似乎愈來愈有成真的可能性。

  「雷斯利先生不過問我的事情,甚至救我一命,不怕我是什麼壞人嗎?」

  爾莎的提問使雷斯利抬頭。他仍舊是那副恰如其分的微笑,輕描淡寫地帶過爾莎的問句,「那是爾莎小姐的私事,不是嗎?」

  爾莎透過少數幾次的互動,了解到雷斯利是位謹慎又溫柔的紳士,這般回答不出她的意料。恰當的應答距離,爾莎不會感到彆扭。她想,要是猜測是對的,那麼她願意試著信任無條件拯救她的雷斯利。

  「我被貴族還有吸血鬼獵人追殺。」

  「嗯?」

  雷斯利的反應比爾莎想得還要迅速。她繼續解釋:「我暗中幫助被交易的吸血鬼,結果被獵人跟貴族逮個正著。」爾莎將手掌攤開,這次的逃亡又會在她身上刻下眾多難以抹消的痕跡。

  「傷還痛嗎?」雷斯利罕見地微微蹙眉,口吻參雜少許不捨。

  「多虧你,已經好很多了。」

  雷斯利闔上書本,指節分明的食指在書封上畫圈圈,「爾莎小姐很常幫助凡……咳,吸血鬼嗎?」

  爾莎彎下四根手指,「我今年二十五歲,約莫有三、四年的時間都在做這些事。」

  雷斯利若有所思地望向壁爐,火勢愈來愈小。他起身增添些許木柴,好讓屋內溫度維持在一定的暖和。

  「爾莎小姐日後有什麼打算?」

  火柴造成的聲響為情緒鋪陳。爾莎低著頭,兩手交纏。身為一名女性,無論從前或此刻,她始終得倚靠他人的力量才能於泥淖中挺直腰桿。她無法細數虧欠多少,更不願計算那些沒被成功獲救的吸血鬼。

  「如──」

  「我……」

  聲音重疊,雷斯利淡然的瞳孔映著爾莎堅毅不撓的面貌。雷斯利點頭擺手,示意爾莎先說。

  「我得先跟雷斯利先生道歉,我擅自撿起掉在地上的信封,還看了裡頭的紙張。」爾莎不知不覺加快語速,打斷雷斯利細微的吸氣聲,「即便如此,我還是得提出過分又任性的要求──我能跟雷斯利先生一同上船嗎?」

  沉重的話語直直射向標靶,爾莎下意識握緊的拳頭滲出一層冷汗。自四面八方蔓延的荊棘阻礙她的理念。選擇的自由不多,她僅能捂熱手中的籌碼,放手一搏。就像過去每次面對困境的自己,不是嗎?若沒有嘗試穩住顫抖不止的雙腿,咬緊牙關邁出步伐,她的命運便會如流沙般任由風宰割。

  「我能理解爾莎小姐的處境。」雷斯利的言語捲起一陣強風,「但很抱歉,這不表示我能帶妳走。」

  所有預想好的遊說說詞被風吹散。爾莎盯著地毯,方才的氣勢全然消失。

  「雷斯利先生找到人陪同了嗎?」氣若游絲的語句撐不起爾莎即將破碎的剛毅。

  「……並非如此。」雷斯利輕微嘆息。似是憐憫爾莎,音調相對柔和,「爾莎小姐與我作伴搭上克萊門特號的話,會被視為我的所有物、我的糧食。」

  雷斯利拉近兩人的距離,屈起手指輕輕挑起爾莎的下巴,「一旦我餓過頭,會啃咬妳的脖頸、吸食妳的血液。」

  爾莎睜大泛紅的眼睛,不顧雷斯利親暱的威脅,「我不介意,雷斯利先生。」她伸出右手,顯露繃帶間隙的舊傷,「我接觸過不少吸血鬼。為了幫助他們,我有經驗。」

  雷斯利收回失禮的手,沉吟好一會。祖母綠的雙眼在大腿間游移。他清了清嗓子,掃除黏住的尷尬,「那麼……容許我問個問題,爾莎小姐突然離開阿爾法,沒有關係嗎?」

  「如果雷斯利先生指的是有無牽掛……請不用擔心。」爾莎把髮絲勾到耳後,「被貴族與吸血鬼獵人列為黑名單的我,在阿爾法已無生存空間。」

  「我不曉得雷斯利先生是出於什麼原因才選擇離開。」爾莎把原先擱置於沙發的毛毯遞給雷斯利,「但我大膽地猜測,體貼的雷斯利先生或許能明白……當眼前出現唯一一條救命繩索,即便被侮辱、即便滿身傷,仍會奮不顧身地抓緊繩子。」

  毛毯的花紋設計極其簡潔,由棕色與綠色的條紋交錯而成。雷斯利吞了口口水,蒼白的手掌觸碰毛毯殘留的餘溫,他終究是應允了這趟長達兩個月的航行生活。

  



TBC





認識第二天‧登船前夕:填寫單子時



  雷斯利看著船票底下的行李申報單,不禁皺起眉頭。他瞥向在客廳休憩的爾莎,無聲嘆息。凡派爾與人類同是活在阿爾法,又有什麼階級之分?他想起爾莎的經歷。無論是何種生物,只要對方與己身有稍微差異,便會劃清界線。

  原先他沒有特別想前往信中所說的「新世界」,畢竟對於一封不知從何而來的信件質疑是常態。不過,現下平靜的生活反倒成為另類束縛。或許更換不同的環境能讓他獲得短暫的放鬆。再加上爾莎的不得已,於是他一肩扛起登上克萊門特號的責任。

  他拉了一張椅子,從櫃子裡拿出鉛筆。左思右想,雷斯利還是硬著頭皮填寫行李申報單。倚靠短短兩日的相處,雷斯利拼湊著他對爾莎的印象。身為一名男性凡派爾,他不免感到格外羞恥。究竟憑什麼去敘述一名他並不熟悉的女性人類呢?尤其、尤其是身高體重--雷斯利太過苦惱,以至於沒有發現爾莎站在他身後。

  「你在填寫關於我的資料嗎?」

  「……是、是的。」

  雷斯利蒼白的臉孔給予他十分不利的條件,因為驚嚇而微微泛紅的雙頰顯而易見。幸好爾莎的注意力全在申報單,雷斯利重新調整呼吸:「冒昧請問……爾莎小姐多高?」

  「大概是165,如果這幾年沒有縮水。」

  雷斯利照實填寫,他兩眼注視著剩餘的體重欄位,似乎就這麼凝視,欄位會就此消失。

  爾莎撐著下巴,語氣充滿不在意,「至於體重,我想應該是──」

  「不了……!不寫也無妨。」雷斯利隨手拿本書壓住申報單,轉頭面帶微笑地望向爾莎,兩人不明所以地對視。雷斯利流下冷汗,他不該肆意得知淑女的體重,就好比他也不該隨意碰觸女性,這些行為舉止十分不得體。

  爾莎聳肩,嘴角微微上揚,「既然雷斯利先生這麼說,那就這樣吧。」

  雷斯利摩娑著木製桌面。他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是他首次見到爾莎小姐的笑容。

  







幕後:

雷斯利答應之後,買了一大堆東西給爾莎,包含糧食、衣物以及生活必需品,甚至送她一把防身的匕首。行李箱裡有三分之二都是給爾莎的物品。

爾莎:……那個,不用這、

雷斯利:我們走吧?(超溫柔笑容)

爾莎:ㄜ……好……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