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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莎不喜歡黑暗。
他們連夜跨越兩座村莊的路途，爾莎好幾度感到頭暈目眩，黑暗主宰的記憶碎片侵蝕感官。雷斯利三不五時的關懷支撐爾莎搖搖欲墜的心靈。當他們靠近人群，雷斯利總會挑好角度，遮擋他人無意的眼光。爾莎並不為此鬆懈，反而愈加小心翼翼。
接續拍完照的雷斯利，她站在相機前。緊繃的情緒造就她的面無表情。隨著燈光閃爍的剎那，爾莎下意識閉上眼睛。
她笑得燦爛，興奮得不得了。不僅僅因為與家人拍攝合照，今天更是她十八歲生日。
「布朗先生，照片等一下就好了。」
「我要先離開。照片給我女兒就好。」嚴肅的中年男子拉好衣領，命令一旁的兒子：「阿奇柏德，別耽誤到重要的事情，走了。」
她原先的笑容一瞬崩塌，忍不住出聲：「等一下！」
中年男子瞥一眼女兒，歎息離開。阿奇柏德愧疚地看向她，「抱歉。」
「……你真的不能參加下午的生日茶會嗎？」她懇求的語氣飽含委屈。
阿奇柏德搖頭，為了安撫她的情緒保持微笑，「父親有事托我完成，可能得處理到晚餐時間。睡前我一定撥空找妳，好嗎？E……」
「……爾莎（Eartha）！」
「是！」
爾莎一回神，便看見雷斯利擔憂地抓住自己的肩膀。爾莎按摩太陽穴，試圖抽離回憶帶給她的恍惚感。
雷斯利收回手，展示取得的鑰匙與房號，「爾莎小姐還可以嗎？我們很快就能進房休息。」
「沒事的。」爾莎把頭巾往前拉，遮掩憔悴的面容，「一路下來你也很辛苦，我們趕緊走吧。」
雷斯利應允，不再繼續追問。他們穿越眾多公共場所，包含泳池、賭場、餐廳等等。途中盡可能混在共同上船的吸血鬼之中，降低爾莎被貴族或獵人認出的機會。直到抵達第五層樓，他們總算在一間位處角落的房門找到相符的號碼。
鬆口氣的同時，卻被眼前房內的豪華震懾，爾莎跟雷斯利面面相覷。儘管克萊門特號的外型足夠壯觀，但沒料到連同房間也極盡奢侈。先不說空間足夠容納十多個人，還有兩張單人加大的床，以及能夠觀賞海景的陽台。
好不容易緩和情緒，他們才依序進房。雷斯利警惕地鎖好房門，爾莎則是關上不斷吹來海風的窗戶。
相較雷斯利的拘束，爾莎倒是直接坐在靠陽台的床鋪。她先是脫掉頭巾與披肩，而後把厚重的外套放在大腿，絲毫不見剛才的失態。
「你有發現嗎？除了登船客，我們經過的地方都……」爾莎邊摺衣物邊說話，抬頭看見雷斯利背對她。按照他彬彬有禮的個性，不會隨意背對正在談話的對象。爾莎慢半拍發覺彼此的性別不同，她猛然起身。耳根微微泛紅，舌頭跟著失去控制：「都、都沒沒沒有……服、服務員……」
聽到聲響的雷斯利側著身體，利用眼角餘光確認爾莎衣衫整齊，「是的──咳咳，」雷斯利把帽子擱置圓桌，「有太多事情需要重新思量。」
爾莎聽出他言語下的憂慮，皺起眉頭，「感覺有不少船客。」爾莎明瞭現下的狀況有多危險，既已拜託他帶自己離開，絕不能拖累雷斯利，辜負他的真心。
「看排隊的人潮，好歹有百位以上……」雷斯利若有所思地撐著下巴，「我想我們得找時間好好探查這艘船。」
「雷斯利先生只能在晚上行動，不是嗎？」爾莎徒手梳著長髮，艱困地整理處處打結的髮尾。
雷斯利見狀，攤開行李箱，遞一把木質梳子給爾莎，「白天要是能躲藏在陰影處，也沒問題。」
接下好意的爾莎反而搓揉梳子，不打算梳理捲成一團的毛髮。決定豪賭一把的人是自己、此刻反悔的人也是自己。興許是爾莎無須時刻維持注意力，她一反常態，在唯有彼此的場所散發侷促不安的情緒。
「我不能老是依賴雷斯利先生。」聲音脫口而出，爾莎比她想像得還虛弱。顫抖的尾音格外明顯，彷彿先前嶄露的堅強全是不堪一擊的紙牆。
用盡氣力阻止內心的坍塌，爾莎吞口水，套上令她安心的頭巾與披肩，「我出去走走，順便確認這層樓除了客房還有什麼。」
「爾莎小姐，」雷斯利搶先一步擋在門口，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爾莎絞盡腦汁想出各式理由，張開嘴卻無法組織語言。渾沌的思路干擾爾莎的判斷，她漸漸分不清究竟是不願虧欠雷斯利，抑或渴望逃避一發不可收拾的慚愧。
突然，船體鳴起汽笛聲。
雷斯利歛下視線，綠眸反射出溫柔，「時間不早，爾莎小姐好好休息，一切等醒來再說，好嗎？」
爾莎緊閉嘴巴，僵硬地點頭答應。任由身體陷在柔軟的床鋪，她感到船身微微的晃動。來自隔壁的一句晚安，爾莎深呼吸，縱身墜入無邊黑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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