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我又夢見妳了。妳幾乎佔據我整天的時間，白日清醒時寫信給妳、輾轉難眠也思考著妳、好不容易入眠又遇見妳。我在凌晨四點驚醒，厚被子被我踢到床下，枕頭夾在腋下，滿身大汗。風撞擊窗戶的聲音太過吵鬧，我乾脆推開窗戶，迎接一陣陣強風。讀到這裡，妳肯定想著「這樣會感冒」。但是，那又怎樣？我想我早就生病了，不差這點小事情。如果我能因此患上重病，是不是就能一走了之？
去到沒有煩惱、沒有痛苦，也沒有妳的世界。
我不記得妳在夢裡對我做什麼。我們之前討論過，夢境有沒有色彩這件事情。在作夢的當下，我並未覺察是否為黑白，唯獨這陣子，妳出現的夢境都有強烈的白光，這甚至讓我看不清妳的輪廓。
可是，我知道站在我面前的人就是妳。妳的氣息跟站姿，無不是告訴我妳穿越重重潛意識鑽進我的領域。
妳究竟要跟我說什麼？還是，其實是我想跟妳說什麼？
05.
睡眠不足的情況導致我的記憶力變差。自從寫了上封信，妳依然穿梭在我的每個夢境。原本妳只是站在中心不發一語，現在就算夢到各種光怪陸離的場景，都會有妳的身影。妳知道嗎？妳喜歡站在最旁邊，用最冷漠的態度俾倪我。我常常無法分清楚是真是假，但是妳的視線成為我清醒的關鍵。
對了，我跟妳說，我答應我媽了。還記得我們一起煮飯，我老是把廚房搞得一蹋糊塗。妳對著垂頭喪氣的我說，我負責洗碗跟進食就好。前天是我去餐廳幫忙的第一天，我負責洗碗。妳會問有沒有薪水可以拿？沒有。我媽不是個小氣的人，但我收不下那筆錢。
第一天我就打破了兩個盤子。糟透了，真的糟透了。我連洗碗都做不好，還做什麼人？
沒有人斥責我，一旁的阿姨們用眼神示意我別在意。
這要我怎麼不去在意？破裂的陶瓷碎片在嘲笑我的人生、我的人格。原先待在外場的我媽衝進來，快速地為我收拾殘局。我咬緊嘴唇，衝進廁所，把早上我媽特地為我準備的蛋餅吐出來。
沒有了，為期半天的工作時間結束了。我媽看我臉色蒼白，趁人潮少的時候為我叫計程車，把我送回家。
回家的路上，腦內充滿妳的蹤跡，所以寫下這封信。希望妳立刻出現在我面前，用冷酷的目光刺穿我的心臟，好讓我能從現實中解脫。
06.
為什麼有人喜歡喝酒？妳不愛喝，我也滴酒不沾。我們剛成為室友的那一年，另一個室友心血來潮買了幾罐啤酒，我喝幾口就嫌棄它，妳甚至吐了一地，記得嗎？後來那個人老是把我們視為她的隱形仇人，不曉得她現在怎麼了？聽說她大二休學一年便出國讀書。
妳問我怎麼知道這個消息？沒什麼。最初的室友包含妳我她，還有一個人，就是那位安靜到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室友。即便之後我們兩個搬出來住，她仍然跟我保持聯繫。妳可能不會相信，要畢業的那年，她跟我坦承她很欣賞妳。這麼好的妳，在茫茫人海中不發現妳也難。那時我有點不開心，所以跟她扯了個謊。我跟她說……哦，等等，這不是重點。我就是透過她才知道的另一個室友出國。
其實她安靜一點也好，不然到時候跟妳最要好的人不是我而是她。
現在凌晨12點，我不想再讓我媽擔心，房內唯一的光源是手機的手電筒，我的檯燈不知為何突然壞掉。上面的內容是前天傍晚喝醉寫下的字，我昏睡24個小時，差點被我媽送去醫院。折騰好一陣子，我才想起這封信。妳會納悶，為什麼我喝醉寫的字這麼整齊？那是我剛才重新謄寫的版本，因為上一封信沾到我的嘔吐物。
跟妳分享喝酒的心得：很難喝，但是酒精為我消磨掉很多時間，不需煩惱失眠。
07.
我總算知道檯燈壞掉的原因。妳要不要猜猜看？……猜到了嗎？不要嘟嘴，妳不喜歡我這樣問妳問題，因為妳早就知道我在想什麼。我喝醉酒的時候，不小心把檯燈砸壞了。很蠢，但是很合理。現在的臥室亂到不行，我不敢讓我媽進我的房間，她可能會昏倒。
不，我沒有飼養蟑螂。我說的昏倒是指她會發現很多我來不及清理的血痕。同為女人，我們每個月要處理大量的血，卻還是會害怕腥紅的血，這很蠢，也不合理。我媽以前跟我說，要不是她暈血又遇到我那混蛋爸爸，她現在就是護士。我想像過很多次，包含我的出生環境會有怎樣的變化。也許我依然遇見妳，在最佳的時機，我們就能有更好的結局。
我想在鄉下地區買兩房一廳的屋子，我們睡一間，另一間是音樂房，其中一面擺著妳愛看的電影DVD，但還是要多放一張床。要是我們吵架，就可以分房睡相互冷靜。買車好不好？不像大都市有方便的大眾交通工具，我們肯定要有台車。車子在我的名下，房子就交給妳。一到假日，我們開著車到處遊玩，或是去超級市場補貨，妳指使我要買哪些材料，精心規劃我們一週的餐點。
很蠢嗎？我花這麼多時間構想根本不可能實現的未來，是不是很蠢？
不會喔，一點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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