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BL／蕭林】癮（一）

白的讓眼睛發疼的牆壁讓蕭元語好不習慣，整晚沒睡讓身體瘋狂的叫囂疲憊，僅存的理智把生理狀況封口，現下的狀況令他無法安心入眠。
　　他不討厭醫院，卻也沒喜歡到哪裡去。倘若是因為「林子俐自殺未遂」這理由進出，他大概一輩子都厭惡醫院。
　　噢，對──林子俐昨晚在家裡試著自殺。


　　五個小時前，蕭元語才從忙碌的工作室離開，預備回家。和朋友一起創業也有五六年，知名度宣傳的尚可，至少有固定客戶會請他們製作廣告或是微電影。不過近幾個月有個來頭不小的公司請託，本該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卻因為臨時調動截止日期搞的所有人焦頭爛額。
　　約定的日期即將到臨，好不容易盡量趕在兩點前做到一個段落，回家想好好洗個澡睡個覺，然而在踏入家門口的剎那一切想像破滅，從浴室撲鼻而來的不是沐浴乳香味，而是刺鼻又難受的血腥味。
　　他睜大疲勞的雙眼，危機意識敲響了神經，蕭元語往旁邊隨手一丟原先掛在手上的背包，連鞋子都沒脫的衝進浴室。
　　林子俐浸在血水當中，就像所有電視劇演的一樣，一隻手伸出浴缸外，而人躺在其中昏迷不醒。
　　蕭元語不顧一切，立刻將他抱起並用浴巾裹住他孱弱的身體，眼光迅速掃了一圈，剛好林子俐使用的手帕曬在洗手台旁，俐落的拿來盡力幫林子俐止血。
　　他檢查還有微弱的呼吸時鬆了口氣，額上的汗水滴落在浴巾上，他事不宜遲的跑去客廳打電話呼叫救護車。
　　從進浴室到打電話，只花了五分鐘或許不到的時間。等待救援的時候，蕭元語片刻都不敢離開林子俐一會兒。
　　在客廳播打119的同時，他瞥見桌子擺滿酒瓶，凌亂不堪。他知道林子俐偶爾從劇場排練回來會小酌幾杯，成年人的壓力自然比學生時代還要來得多，人人都需要紓解壓力，端看個人的個性和習慣而有所異同。他並不反對，不過近來他喝的次數愈加頻繁，蕭元語苦口婆心的勸過他亦唸過他，但林子俐的拗脾氣又有誰能贏的過？
　　蕭元語現在回想，如果回來聞到的依然是酒臭味，那該有多好。至少比起人類畏懼的血味還要好上百倍。

　　三個半小時前，林子俐從手術房被推出來，臉色慘白，但性命終究保住。
　　醫生出來時簡單說明他的狀況，幸好他未割到動脈，不過要是太晚發現或沒有即時止血，這關怕是走不回來。
　　最後醫生提醒，等他醒來身體機能恢復便可以辦離院手續，還不忘碎唸幾句生命是很可貴之類的話。
　　蕭元語坐在林子俐旁邊思考了足足有兩個小時，無法入睡，病房又安靜的讓他難以呼吸，只好去走廊緩口氣。
　　他其實最不曉得的是當林子俐醒來後，自己該用什麼心情面對他。
　　生氣嗎？擔心嗎？開心嗎？似乎哪個都可以，又每個都不適當。
　　當下看到那情景，他的內心是害怕遠勝過恐慌，蕭元語從未如此害怕林子俐會從身邊消失，就算在兩人年輕時，他無故失蹤幾次，自己皆能老神在在的知道他去了哪裡、該怎麼接他回來。

　　看似萬能的蕭元語，在生死關頭面前，他手無縛雞之力。
　　也是他打從有記憶以來，前所未有的生氣。
　　氣的是他，為什麼有事情不商量、氣的是他，為什麼非得要用這麼極端的方式解決、氣的是他，要三十歲了為何還是如此不懂事。
　　蕭元語最氣的是，自己怎麼就沒有發現他的痛苦，發現他喝酒消愁時，怎麼不輕聲的問句你還好嗎。

　　他們在一起要進入十個年頭，彼此不再是當年莽撞的毛頭小子。在愛情方面，儘管比起當初少了份熱情，吵架的次數也隨一年又一年的磨合逐漸減少，即使兩人還未向家人出櫃，也曾想過要這樣在一起到老死。
　　很幸運的是這段戀情不曾被外界眼光影響，林子俐偶爾的任性次次被蕭元語的包容化解，他們很少直接性的衝突，畢竟蕭元語冷靜的溫暖總能澆熄林子俐不安的怒火。
　　本該進入最穩定的階段，讓他難以猜透的林子俐這下可丟了個震撼彈給他，擾亂了寧靜的心湖。
　　懷疑由心滋生至身體的每一處，蕭元語無法再用自豪的觀察力了解林子俐需要什麼、缺乏什麼，他甚至於懷疑自己有沒有資格愛他、保護他。
　　蕭元語就像林子俐，既慌張又不安，對於自己的情緒、他人的感情感到質疑，但他並沒有個像自己的角色來安慰多慮的自己。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明白向來躁動的林子俐是抱著甚麼樣的心境面對自己、面對內心的裂痕，並不是所有事情被一個擁抱就能撫平並癒合。
　　多年來的自以為，是否已經使林子俐脆弱的心靈遍體鱗傷？多年來的自以為，是否並不曾帶給林子俐幸福過？
　　蕭元語依靠椅背，艱澀的吞了口口水，滿嘴腥味讓他想起那幕他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場景。
　　陽光的照耀和走廊的燈光融合一體，成了較為舒適的光線。蕭元語起身準備倒杯水解渴，順勢整理心亂如麻的思緒。
　　放不下心的看了眼在病房的林子俐，就在瞬間，兩人四目相交。

　　蕭元語覺得嘴巴更乾了。





　　TBC